元宵節(jié)古詩詞解析:生查子 元夕(2)
2011-02-16 17:01 [查查吧] 來源:uabf.cn實際上,這首詞是歐陽修的作品。歐陽修雖被稱為“一代儒宗”,但他的詞,包括一些詩篇,卻不乏愛情的描寫。他并不象從前正統(tǒng)文人所頌揚的那樣道貌岸然,也不象今天有些研究者所批評的那樣在詞中暴露了封建士大夫生活腐朽的一面。他的詞表現(xiàn)青年男女的愛情生活,雖不能說具有何等鮮明的反封建意義,但在排斥愛情的禮教統(tǒng)治時代,還不免使得頭腦冬烘的衛(wèi)道者們感到有礙于風(fēng)化,而盡力為他洗刷,說是“亦有鄙褻之語一二廁其中,當(dāng)是仇人無名子所為”(吳師道《吳禮部詩話》)。實則這些詞正反映了作為文壇領(lǐng)袖的歐陽修思想上頗為通達,創(chuàng)作上頗重情致?!渡樽印吩~便是如此。
宋人元夕詞多描寫節(jié)日游樂,但往往停留于“帝里風(fēng)光”的繁華,借以粉飾現(xiàn)實,點綴升平。至于青年男女在元夕的愛情活動,則只是側(cè)面地有所反映,作為節(jié)日景象的陪襯。在宋人元夕詞中正面集中地描寫男女愛情的作品為數(shù)甚微,而象歐陽修的《生查子》詞就更是吉光片羽了。
《生查子》詞反映的是一種民間習(xí)俗,同時體現(xiàn)著一些民歌情調(diào)。“人約黃昏后”有似乎“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詩經(jīng)·陳風(fēng)·月出》),“不見去年人”有似乎“愛而不見,搔首踟躕”(《詩經(jīng)·邶風(fēng)·靜女》),而“去年”與“今年”的映照,則手法又同于“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詩經(jīng)·小雅·采薇》)與“昔別春草綠,今還墀雪盈”(《子夜四時歌》)。至于以聚會與離別的今昔對比來描繪刻骨的相思,那更是民歌中較為習(xí)見的表現(xiàn)方式,文人多有仿效,如劉禹錫的《楊柳枝》:
春江一曲柳千條,二十年前舊板橋。
曾與美人橋上別,恨無消息到今朝。
再如施肩吾的《楊柳枝》:
傷見路傍楊柳春,一枝折盡一重新。
今年還折去年處,不送去年離別人。
從唐代敦煌曲子詞的“清明節(jié)近千山綠,輕盈士女腰如束,九陌正花芳,少年騎馬郎”(《菩薩蠻》)與“去年春日長相對,今年春日千山外,落花流水東西路,難期會”(《山花子》),尤其可以明顯地看到《生查子》詞所由嬗變蛻化的原型。以往評論歐陽修的詞,只注意到他把詞從五代花間體的浮艷淺俗引向清麗高雅的一路,而忽視了他的詞跟民歌、民間詞的一些聯(lián)系。
正因為或多或少受到民間作品的影響,歐陽修的詞善于描繪天真爛漫而對青春幸福充滿美好憧憬的少女,表現(xiàn)她們的多情,表現(xiàn)她們內(nèi)心深處因愛情追求而引起的歡愉與憂傷。而且《生查子》詞運用詞調(diào)的整齊字句,以及上下片字句的相同,又有意使字與句重疊,造成回還往復(fù)的韻律美。上下片的第一句“去年元夜時”與“今年元夜時”,第二句“花市燈如晝”與“月與燈依舊”,兩兩相對,把“元夜”、“燈”作了強調(diào),表明風(fēng)光宛然,景色如故;而“人約黃昏后”與“不見去年人”,則是上片第四句與下片第三句交叉相對,雖是重疊了“人”字,卻從參差錯落中顯示了“人”的有無、留去的天差地別,和感情上由歡愉轉(zhuǎn)入憂傷的大起大落,從而使抒情主人公豐富深沉而起伏變化的內(nèi)心,在少量的字句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現(xiàn),清新而自然,婉曲而流麗。從這種內(nèi)容、格調(diào)、手法和句式中,我們都不難看出民歌的特色。
但不管《生查子》詞在字句上如何講求勻稱一致,又如何有意錯綜穿插,它總的還是用上片寫過去,下片寫現(xiàn)在,上四句與下四句分別提供不同的意象以造成鮮明強烈的對比。它先寫“去年”,是對于過去的追憶;后寫“今年”,是對于現(xiàn)在的描述。而追憶過去與描述現(xiàn)在,又都有實際的場景,最后落在截然不同的感情的抒發(fā)上。如果沒有這后者,“去年”“今年”云云,那就僅僅是時間的依次排列,好比杜甫的“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登岳陽樓》),只是事件的順敘,而無所謂對比了。